2009年5月17日 星期日

寂寞的人坐著看花

我想我是常常把花當成鏡子。

總有朋友狐疑地問我,怎麼會去記那麼多花的名稱,而我總是不知該如何回答。或許只要是我覺得有趣的知識,就會比較樂意去接觸吧。雖然這麼說沒有錯,但是我一直以為,每個人應該都會記得一些花的名字。畢竟花是最有魅力的生物之一了,當然,可憐兮兮地被紮成一束一束時不算。

小時後我的玩伴不太多,只有外婆家鄰居養的一條小白狗。小白狗跟我感情很好,中午外婆餵我吃飯的時候,已經吃飽的小白狗會跑到外婆家來抓紗門。外婆總是說:好啦,快吃完了啦,等一下。然後小白狗就會乖乖坐著等我。等到坐立不安的我終於吃完飯了,一人一狗就跑得不見蹤影。

我已經不記得自己都跟小白狗玩些什麼,應該不至於是跳房子吧。我只知道有一次,我跟小狗都玩累了,居然在溜滑梯旁邊睡著,眼看天黑卻找不到小孩的大人,看到我們的睡相也哭笑不得了。那麼小白狗沒有陪著我的時候呢?我好像是在外婆家附近摘花玩,有時候把別人家的盆栽摘得亂七八糟,回去總挨一頓罵。

但我記得小時候的花草是很好玩的。開紫花的酢漿草很漂亮,可以紮成一小束,而且細莖還有酸酸的味道。看到三島由紀夫年表裡的「酸模」,我都不禁猜想那應該是酢漿草莖的味道。開黃花的酢漿草花比較小,但有小小的果莢,一碰真的會彈出東西來,把我嚇一跳。蛇莓也很好玩,嬌小的果實紅艷美麗,吃起來還有點酸酸甜甜的,不過葉片(還是莖呢?已經忘記了)有刺,想摘果實可不能太躁進。

還有很多我記不起名字的奇妙植物。有一種矮灌木非常可愛,花朵細碎而白,呈扇形分布,感覺好像會有雪花被輕輕搖落下來;她還會結橙紅色的果實,晶瑩小巧有如碎琥珀。我記得有一次在圖鑑上看過她的名字,我猜一定是太令我失望了,所以記不起來。還有一種長相類似毛地黃的小花,我過了很久才知道那不是毛地黃。小時候都被勸誡不可以碰那種花,否則會變成啞吧。不過我碰歸碰,話照樣很多,帶有禁忌色彩的東西總是令人特別難忘。

我一直都很喜歡看花。小時候放學了,總喜歡走各式各樣的秘密通道,找找有沒有沒看過的花卉。我現在還記得哪條路有七里香、哪條路有薔薇哩。有時候看見別人種的蟹爪花還會停在屋簷下看,主人應該會覺得莫名其妙吧。我一直是這樣,看到漂亮的花會突然停下來,然後盯著發呆。

我總記得許多與花有關的驚喜:第一次看見鑲邊的大波斯菊,覺得真是夢幻逸品;第一次看見貨真價實的豌豆花,果然翩躚如蝶。我記得很久以前,自己曾經下定決心,要一直和花待在一起,讓她全面進駐我的生活,然而我不會選擇開花店的,處理花的屍體真是令人傷心。應該要從長計議,精密計算土壤的酸鹼性、空氣的濕度和溫度,仔細地建構我的秘密花園。想種一畦又一畦深淺不同的紫色花卉,想像瓜葉菊那懾人的紫如果漫漶一地,該有多神奇。

所以,我想我應該要記住她們的名字。畢竟我們曾經相互蘸取對方的寂寞,書寫香氣氤氳的秘密紀事。寂寞的人坐著看花,或許寂寞的花也坐著看人,在時間的河流中,物我兩忘。

1 則留言:

  1. 所以就種些能食用的花,吃了它們!就不用處理屍體啦...(不要巴我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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