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個心結或許花上一輩子都打不開。對篤信霍克海默(Max Horkheimer)和阿多諾(Theodor Adorno)的人而言,把文學經典放到文化工業的生產線上、讓「不思索的群眾」真如其名不假思索地消費之、褻玩之並視之無物,無疑是令人不快的。雖然不久後我便在各種光怪陸離的人生情境中,體會了種種過去斥為無聊淺薄的歌詞所蘊藏的意義,並同意林夕是相當優秀的作詞人,但對於這種化約理解的模式仍然時時感到不忿,難以釋懷。
我絕對同意讀文學誤我一生。在此刻,讀文學政治錯誤得可以,甚至到了讓我願意把100年的生日願望都許為「但願我能生在任何一個文學價值高於此刻的時代」的程度。學院裡外的強烈反差,足以讓任何對文學的喜好夠強、浸淫夠深的人感到不適,且因文化震盪而感到痛苦。與其說是「身段」,還不如說是「文化震盪」,總還不至於蠢到看不出文學在這個年代毫無擺架子的資格。
我一直記得大一課堂上,一位以博學多聞與狂妄自大著稱的教授,對全班學生嚷嚷「你們全都不配讀文學」的場景。這句話是對的,可惜對有些人來說到得太遲,對另一些人來說則根本如火星文般不可解(這些人終其一生也不知道什麼叫「文學」、什麼叫「不配」,但這無疑是一種幸福)。在學院裡,我們只學到了結果,卻沒有學到過程-老師花了那麼多力氣讓學生知道這些好文章好在哪裡,卻幾乎不花時間讓學生知道這些作家如何被壓力輾斃;經濟壓力和政治操控等因素很俗氣、很骯髒?很抱歉,所有最潔白最美麗的花朵,都要從污穢的土壤開出來。
放下身段是畢生的困境嗎?也是,也不是。潔淨的雪飄下來,難道真的不知道自己所要棲身的世界是骯髒的嗎?暫且忘卻經典,一切付諸笑與忘,徒留其名,不要追根究柢了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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