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9年4月2日 星期四

讀畢飛宇《玉米》

對畢飛宇這個名字很陌生,對「魯迅文學獎得主」前頭的兩個字就沒這麼陌生了。九歌版的《玉米》封面設計也頗得我的眼緣,因此即使平日看書是很認「品牌」的,不輕易嘗試陌生的作者,還是把《玉米》買回家了。

確實是好看,讓我想起一度耽讀的大陸作家來。從莫言開始,蘇童、余華、葉兆言,他們說的故事和台灣作家不一樣。卷首有一段郝譽翔的文字,我是頗能認同她「台灣的小說總喜歡引經據典,挪用理論,而大陸的小說則要樸素得多」這句話的。自袁哲生歿後,我已久不讀當代小說了,為的就是從支離破碎的情節中拼湊出意義實在是累了。因此除了張大春的兩冊筆記小說,讀來讀去就是張愛玲,還有幾冊《紅樓夢》《三國演義》《水滸傳》。

對大陸的小說總有情節入微、語言鮮辣的印象。因為用語有別,隔了一層,讀起來反倒更有味。(僅限於文學作品,工作上讀到大陸譯者的文字,我是想殺人的)評者多稱道畢飛宇刻劃女人之入木三分,在我讀來,玉米和玉秀這兩個人物寫得是好的,在故事轉入玉秧時,我還對玉米和玉秀念念不忘,總覺得沒有寫完,怎麼會這樣就沒有了。

玉米寫得尤其令我印象深刻,畢飛宇在她身上也用了最多筆墨。我感覺玉米這樣的女人,即使被放進大觀園裡做個三四等的丫頭,也必然會有竄出頭的時候。面面俱到的大姐玉米,和爭強要勝的三妹玉秀,兩人之間的互動尤其令人一凜。玉米有那麼幾分襲人的味道,模樣是周正的,行為無可挑剔,命運是乖蹇,但她有本領。玉秀則帶著幾分晴雯的狂傲,特別貌美,特別氣盛,但畢竟是層層翻印後,斑駁不全、無法和原版相提並論的,徒有一點輪廓的晴雯。

玉米和玉秀這對姐妹是互相依偎,又彼此憎恨的,畢飛宇的描寫極到位。玉米發落家事,玉秀偏偏不服,小鼻子小眼睛地嘔著氣。我自己是有姐妹的,因此看到這些文字,感覺太切身、太熟悉了。後來玉秀遭了輪姦,被二姐玉穗譏為「尿壺、茅缸」,實在待不下去,只好投靠向不投契的大姐。在玉米和玉秀兩人機巧的仇恨間,驚見這就是人性,好的時候「是個菩薩」,什麼都包容、都原諒,一旦翻了臉,絕對往對方最痛的地方戳。這種戲碼,太熟悉了,也經歷、也聽說,更難為的是竟能寫得這樣絲絲入扣。

要說對《玉米》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,就是覺得實在不過癮,不過薄薄一冊兩百多頁,別說寫到莫言《檀香刑》那種長度,就是寫到《紅樓夢》的篇幅,我也很願意讀。

我想我很快就會去找畢飛宇的其他作品來讀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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