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9年4月11日 星期六

語言是我們的居所

研究所時期,有同學對我感到驚奇:妳怎麼上課時說話是一個樣、下課後完全另一個樣?就連在生日卡片上,也老實不客氣地寫著:「妳真是個奇葩,a hybridity...」讀了令我莞爾。其實沒有什麼,我身邊一些朋友也是這樣的,談詩論藝時可以隨口說出好些個文藝理論,閒談時亦論人非,對周杰倫的歷任緋聞女友知之甚詳。

因此,要我以詩經酬答是可以的,要我用通俗的流行語也不是什麼難事;初識的朋友總驚異於我語不驚人誓不休,在朋友間享有反應異於常人的「機車教主」之名,其實一來只是喜歡博君一笑,二來實在是覺得在兩種語言脈絡之間騰挪,太有趣了。也曾經有人因為喜歡聽我說笑而接近我,然而只想做一個純然的聽眾;我沒有接受這個人,他需要的其實是一架收音機,而不是我。

任何讀過一點Jacques Derrida的人都能輕易地指出différance一詞to defer和to differ的雙重意義,我卻覺得之於我,語言的不可逆料、不可信賴則遠過於此。人為什麼總是可以辭不達意,總是可以口不對心?在語言行進的途中,總是有那麼多roads not taken,等到回過神來,蒲島太郎已經打開了龍宮寶盒,啟動了不可逆反應。

我是這樣一個長期棲居於語言文字的人,任由語言文字的氣候改變我的形狀。其實這樣的人都知道,我們無時無刻將自己暴露於巨大的危險之中,語言文字可以是羅盤,但是只要有心操弄,就能引人誤入歧途。然而還是不斷地受到感召、受到引逗,像是候鳥的血液,不可理喻地就是能感受到季節變換時,不斷遞來消息的氣流。

語言是我們的居所,但同時也是危樓。但人很奇怪,明明知道危機就在眼前,卻不願意輕言放棄安身立命的所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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