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9年4月2日 星期四

讀汪曾祺《世相中人》

汪曾祺向來是我非常喜歡的小說家,在還沒開始接觸簡體書之前,翻來覆去就讀那麼一本《茱萸集》,實在覺得意猶未盡。偏偏身邊的同好又不多,只有一次,多年前在文藝營當袁哲生班上的輔導員時,有幸和心儀的作家聊了一下。我是不會寫小說的,只喜歡讀,自然沒有多少創作上的心得或疑難可供談論,只能聊聊喜歡哪些作者和作品。袁老大問了,我答曰汪曾祺,換得一句:「好!眼力不錯!」因此我一直認為自己的眼力無論如何不至於太差。

和同儕相比,我算是非常喜歡大陸作家的「鄉土書寫」(之所以加上引號,乃因有感於此鄉土書寫非本土鄉土書寫也),從莫言、賈平凹、韓少功、余華、葉兆言到畢飛宇,都有令我神往艷羨之處,更不要說老前輩汪曾祺了。《茱萸集》幾乎篇篇是佳作,我尤其喜歡〈歲寒三友〉、〈大淖記事〉、〈鑒賞家〉、〈金冬心〉和〈雞毛〉這幾篇,除了「好!」以外沒有第二句話。

直到最近讀了《世相中人》,才體會到汪老不僅小說好,散文也好,可以想見其人也是好的。經歷批判、勞改、解放和江青的「控制使用」,可謂波折不斷,但汪老卻能隨遇而安,字裡行間流露出的恬淡、閒適,真是一種境界。我尤其喜歡讀汪老憶舊,寫他的父親,寫西南聯大中文系的教授們(朱自清、沈從文、聞一多,這師資實在太超過了),讀來津津有味,彷彿也隨著活過了那樣精彩的人生。

書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治療「對口」一節,即生於頸後的惡瘡,極為嚴重。然而汪老接受治療時,連麻藥都沒有打,就啃著父親給他的蜜棗,讓醫生把塗了藥的繃帶塞進傷口裡,這簡直是現代關公了,比起刮骨療傷毫不遜色。其餘記人、記事、記食、記舊日風華無不精采,汪老的幽默感和處世智慧更令人折服,令我在捷運上捧讀時,不禁會心而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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